#第伍章
琴水画中梁
The Solitarily Ramble of Orphan
北冥有鱼
Masquerade in the winter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1.
是否,在每个的心灵深处都有着一份沉寂的裂缝,以及那些在无数被分割的时光里,无尽的蔓延的伤痛,斑驳而失真,轻轻触碰便可心绪无法控制,它存在于不断衰老下去的躯干,连接着漆黑双眸中那深不见底的瞳孔深渊。
而我们都在其中迷失,一点点蚕食,直到最后,再也认清不了自己。
深冬的大漠是一个苍白的世界,黯淡的日光渲染着一片灰白的人间。目光所及皆是毫无生气的景象:枯黑的枝桠,雪白的大地,以及异常寒冷的咧风。
就在这个地方,一支孤独的队伍如同一匹狼,无声地前行在这严酷的平原上,写着一个篆体“汉”字的巨大乌黑的旗帜在在凌冽的寒风中剧烈地飘扬。
队伍中前端的骑兵们一直在紧张地来来回回,似乎一直在刺探着这块大地上的风吹草动。“报~~”远方传来了一阵焦急的马蹄声。“报告李将军,东南方向突然出现了大股匈奴正在向这边靠近!”
“多少人数?”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赶忙问道。
“规模很大,大致在六万以上。”哨兵不敢懈怠,在着急之中仍然没有忘记观察敌军的规模。
“难道不幸碰到匈奴主力了?!”李陵听后大吃一惊,继续问道:“距离我们大概多少路程。”
“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将军,我们若再呆在这里不需片刻便会被发现了!”下面的几位将官听后,不禁开始劝说队伍的指挥者,大将李广之孙,大汉骑都尉李陵,立即撤退。
李陵默默听着众将领的劝说,忽然喊道:“不许撤退。”
他接着称述道:“若是我们撤退了,李广利将军将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诸位将军,我提议一方面吸引敌军的注意力,把他们引到关塞,另一方面通知李广利将军请求增援。诸君意下如何?”
众将领见状都点头道:“誓死听从将军号令。”
这个时候,在苍茫的大地上出现了点点的黑影,并且越聚越多,那是匈奴凶悍的骑兵,汉军以辎重为阵线,开始紧张地布防。
“苏苏,要下雪了。”一个男孩抬手指了指开始出现些变幻的天空。
天际开始堆积起重重的铅云,忽而一阵大风吹起,大雪随着北风弥漫在了这个冷寂的世界。
男孩口中的苏苏,是身旁一个身穿战甲的女孩,腰间系着一把青色的长剑,特异的色泽让武器显示出不一般的温润光泽而不是冰冷的寒气,她的目光随着男孩的指尖来到了苍白的天空。
苏苏从马背之上抽出一管玉箫,悠然吹了起来,乐曲在刀剑的摩擦声中显得悠长而凄惨。
汉家男儿听到曲调,在忙碌之际,都跟着曲调轻哼起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匈奴人似乎也已经发现了汉军,显得也异常惊讶,先踌躇了一阵,但血性驱使着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这一不速之客,队伍开始整理出一个冲锋的阵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歌声在汉军中回荡,无论是士兵还是将官,双眼都紧紧盯着游动的匈奴军,如同一只饿狼等待着它的猎物。
忽然,震天的吼声从远处传来,匈奴开始了他的冲锋,黑压压的骑兵部队从雪地之中冲泻而下。
“风向偏西,顺风双手抬高。听我号令!!”将官们举起手中的武器,用嘹亮的嗓音稳住了士兵们手中的弓弩,“甲伍准备!”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放箭!”
漫天的剑雨穿过悠然飘零着的雪花,带着不同人们相似的期许,让鲜血绽放在这一片漠北的雪地中。
2.
是谁?在和我说话。
夜色令人看不清任何色彩,只觉得被什么沾湿一般觉得寒冷。无意地舔了一下指尖的黑色液体,怎么会……是血,抬首那个人影已经跌跌撞撞消失在了黑夜之中,而自己已然被这一片黑暗吞噬,手中的剑跌落在脚边而我也已经感受不到了。
一股温暖的液体加速涌现在了胸口。仰望深邃的蒙蒙夜空,雨缓缓滴落到脸颊,也感受不到了……
闭上双眼,季节换了,红枫满地,一如你给别人的笑颜。
睁开双眼,窗外竟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还不到该下雪的季节,却下起了漫天大雪……”除了熟悉的秘书省的房间院落,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陌生之感,这恐怕不是梦吧,毕竟我的四周已经是一个陌生而荒诞的世界,时光如同决堤的洪流,变化地毫无节制起来。
气候便是其中最显而易见的外象,立秋的第二天,突兀的皓白大雪打落了还正是红艳的繁盛枫叶,林间的寒蝉鸣叫也早已不知去向。这种变化如此之快的世界,还真是令人措手不及,无法适应。
此刻的视野又开始模糊不清,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头疼。
正想起身,却感到一阵刺骨的疼痛感官遍布全身,使自己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此刻的我已经无法做片刻的停留。勉强翻身坐了起来,扶着墙走到了屋子的门口。视线摇晃得厉害,令自己几乎无法承受而跌坐下来。
正要推开门之际,忽然从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水仪,在吗?”是桓子英的声音。惊诧和恐惧忽然向我袭来,我睁大双目,这恐怕不是梦吧?我再次确认起来。
“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水仪,是我。”
“沙沙沙……”这是短暂的静谧带来的落雪之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再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抱住了头开始拼命回想,难道记忆哪里出错了吗?黑暗中闪烁着一切的记忆碎片,不停播放在自己的眼前,繁杂以至于内心开始烦躁起来。
这时听到了簇拥着噪音的记忆末端,传来那虚实难辨的最后那句话:再见了,子英,是我害了你。
只是那个时候没有发现,自己早已坠入一片幻象之中。
周水仪打开房门,呆呆地看着在外面敲门的毫无疑问是桓子英本人。
桓子英见了,一副奇怪的模样问道:“周大人撞邪啦?”
3.
这似乎已经成了另一个奇怪的故事。
正当桓子英刚刚跨入表面一如既往平静祥和的淋瑛阁时,却意外地见到了如此这般的情景:那些可爱有佳的黛紫色葡萄,与其“相映成趣”的彩色帘珠一起散落一地。
更有着许许多多报不上名来的精致稀有物什也随处碎落,使得本整齐洁净的门厅显得异乎寻常的凌乱,而眼前一把明晃晃的五环大砍刀更是逼近不得了的场面。不禁都令人瞬间在脑海中浮现出“打劫”“砸店”等的狂草字体。
然而在停顿数秒之后的对话却把桓子英心中刚涌起的那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的华丽而抢镜的开场白无情地抹杀干净了……
优雅地半倚在厅内浓赫色的格子立柜边的一位女子,身着蘸石色兰花螺环而纹的女装,她单手无比流畅地打着银珠九支算盘,淡金色的直发刘海下一双宝石般晶莹的蓝色眼瞳闪耀着不一般美丽。
语气略带轻蔑地朝着面前一位身着黑色布袍的男子细声说道:“这位客官,本店小本经营,你刚才在阁内所损坏的一切物什虽也不值几钱,但也得按价索赔哦。堂前金叶荷町蔷薇珠四串,蔷薇珠每颗须于雨季精啄九日,素有“夜雨九,无量价。”之称,大梁市价六两八钱每串皆有三十三颗,四串共赔八百九十七两六钱。湘东折枝瓶两个,此窑停工数年,价格急升,工本费二十三两六钱每个,湘东距此吴地千里,路费人力各十两,是共六十七两二钱……”金发兰衣少女吐字流畅伶俐,一大串听着都让桓子英头痛的数字换算在她纤细小手的拨盘间却如同小儿之戏。
难道是传说中生意人之间的年前算账?不像啊……
然而眼前女孩正以只手捏住了头顶上那来自身体高大男子劈下的那把金色硕大刀刃。
如此情景,让身为年轻禁卫军武者的桓子英大为诧异,敏感地发现那把粗看就有数斤沉重的刀刃竟非男子故意停留,而恰恰是被这位眼前仿佛弱不禁风的少女硬生生用双指招架挡下,而且还能以笑容相迎。
“……之前物什总价九百六十四两八钱,再加上这一地来自敦煌玉门关外西域月支国的北珍葡萄,成本先不说,单是运输途中保存便是十分困难。”
金发兰衣少女看着对方的震惊,便轻笑一声,继续说道:“你这把刀总体虽可以算的上是上品,但金质过杂,成色欠佳,一定是有些年代的旧物了,最起码贬值多半。再加上刀面上纹刻粗重无绪,仿佛是秦汉铭文,所以打饱了也最多能抵卖个二十两。”
呆站于前的异族男子却愣是不说一句话,就在此刻,忽然这个人毫无预兆地跌坐了下来,如同断了线的人偶一般。这倒是让女孩吓了一跳,连忙躲闪开来。“噗通”只见那男子硬生生摔在了地上。
“这……喂!作为一个男人耍这种小孩的诡计?”女孩似乎是在帮自己壮胆一般朝着那摔在地上的人大喊大叫起来。
桓子英见状,跨走进了店中。“掌柜的,出什么事了?”
4.
“然后呢?”秘书省大院内,一洗孔雀屏的浓彩图案勾勒出的绮丽祀巫之衣的周水仪恢复了适才的震惊,此刻已安然闲坐在舒适温暖的衿绒蒲团上,端起茶杯抿了口清茶。如同假寐一般听着子英手脚并用的叙述他的奇遇。
“后来我才明白过来,眼前的女孩就是那个顾恺之……不不,那位你嘴上提到的淋瑛阁白掌柜白术姑娘……但是,没想到最后我倒被赖上了……那白掌柜硬是把事情说成了我和那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在店中打架不相信伤了别人性命……”
“噗~哈哈~妙计~”
“妙什么啊!”
“你说如果是你是官府,你宁愿相信一个小姑娘会在自己店里伤了一个高大男子,还是一个身带武器的习武之人在别人店中和别人起了争执失手要了别人姓名?”
桓子英见周水仪听了还一副看戏的态度,不禁拍了一下他的头作为惩罚,但同时又稍稍正经起来说道:“说来也奇怪,就在我和白姑娘去后院拿急救药回来之后却发现……”
“发现了什么?”
“那个男人居然已经消失无影无踪了。”
“这倒是怪事。难道真的是见打不过一个女子,觉得脸上挂不住,所以耍赖?”周水仪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茶盏,沉思起来。
“嘛~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本来是要找你才去淋瑛阁的,后见你不在,便直奔这儿来了。不过……”
“不过?”周水仪露出疑惑的神情,显然仍在思考那件怪事并没有注意到子英的话。
话说到这儿,这位丹青色禁卫武袍的英姿公子有些许陶醉于适才眼前的画面,不禁轻轻吸了口气,略有感慨地赞道:“难怪‘顾恺之’什么的不像女孩子的名字,原来是叫白术。。。。。。真是笑若那个什么什么一样的美女啊~~~”
“真受不了你……”周水仪哑然失笑,“是笑若桃李,面若皎月,皓齿明眸~”
“喔噢噢~”桓子英意味深长地朗声拖着长调,一副‘我什么都明白了,你不用解释了’的模样,实在让人感觉此君欠扁多年……
只是又见他挥了挥手说道:“……你这副样子真可与秘书省你那个老家伙刘勰有的一拼,我可记不住你们文人这些酸溜溜的话,不过白姑娘还是绝无仅有的金发蓝目的中原人呢~”
说着桓子英不禁用修长矫健的手臂支起脑袋,笑盈盈地眯眼细看着院外,在这年近时悠远飘舞起的第一场落雪。
周水仪背靠着朱漆园廊相连着的水轩椅栏,随手便抓住了一片飞扬如絮、莹蓝有光的雪花。看了看子英,嘴角的笑容不禁生动起来,“子英呐~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可越来越像韦常侍大人了~一副不良少年的色眯眯表情。”
“……嘿嘿,其实我们左禁卫军里呐~有两大共同意旨,第一个当然是‘宫廷重护,神触无生。’而另一个内部自定的意旨是:‘吾等赏遍,花容月貌。’简单来说,就是要看遍天下美女哈~”
周水仪咧嘴看着面前这位褐发的青年不知哪来的得意,不禁啧啧了两下,语气与面容都忽然客气下来:
“……桓大人,本官有一语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
“本官忽然有种想忧国忧民的感觉呢~”
“……”
5.
秘书省窗外,雪由小渐渐转大了,东宫浩如烟淼的殿宇上高贵奢华的赤色琉璃云瓷瓦也渐渐显示出星星点点的淡颜,从而被覆盖住了朔风中彻底的银白。身着棉衣的少年打伞踏履,施然走入雪地,停顿了脚下的步伐。安静地回眸远眺……
这来自北冥的漫漫之雪……为何如此失真的惶惑……
这是怎么回事?
周水仪静静地伫立在雪中,脑海中始终思考着一些事情,虽然找寻不到缘由,但始终感觉不安。
他渐行渐远,落雪淡化了一切,只留下了腰际沧海音远去的叮咛。余温尚存的一盏残茶前飘入一绒无意闯入窗棂的雪花,夹入了翻乱在案前的书卷一页,湿润了古书《齐谐》清晰的文言:
怒尔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6.
俄顷云墨色,雪天的云气都沉若重铅,虽是灯更未至,却已是漠漠昏黑许久,如此显得雪色亦璨。
无疑的肃落仿佛有着何处的哀伤在悄悄蔓延。
淋瑛阁中的侍女们纷纷点上燃灯,其中一位悦然跑入内园的东角小阁告诉白术:“掌柜的,周公子说来淋瑛阁躲躲雪,就在门庭呢。”
内置火红炭块的点露翠香炉散发着温婉的温度使阁内微微开始回暖,也点点温融了窗屏上的积雪,留下一层模糊的水汽。
然而悦声的语言却没有任何的下文,琳瑛阁主人的注意力似乎在另一个地方。话落良久之后的宁静仿佛被寒雪之夜所冻结,看着自家掌柜毫无反映地背影,预示着不知何时隐没着的不祥气息。
突然,一道耀眼的流冰之光充斥室内的所有空间,陡然下降的温度预示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苏醒。
与此同时,只见白术单薄而轻盈的身躯无法抵挡来自房屋中央侵袭来的强烈灵气,在敏捷如猫地躲挡数次后,仍被硬生生撞在了门边的白墙上。而此刻一把表面不断幻化冰裂的银色刀刃在流光中,光芒急促的簇织着,在昏暗的雪天映照出整个屋子。
明显的碎化之痕沿着器面如咒的纹刻迅速展开。
白术慢慢从冰凉的地上爬起,用衣袖擦了擦面颊略被擦伤的淡红痕迹。
宝石般明莹澈蓝的双眸却盈起自信的笑意,她捋发笑答:“果然不出所料,从那个人手中得到的此刃大有来头呢,宝贝的气息无论怎么掩藏都逃不出本掌柜的鼻子呢!”似乎正是朝向插在阁内的那柄长刃低语。
“掌柜的……出……出什么事了?”看到这么个阵势,适才推门而入的侍女明显成了一只惊弓之鸟,说话都不利索了,身子颤颤巍巍地躲在了角落的柜子后面。
“快躲开,这里太危险了!”白术说着,站了起来,拉起侍女,把她推到室外,关上了房门。
她转过身去,目光再次落在怪异之源,那柄分发着白色光芒的长刃。
“没想到能在南国还能遇到这么有趣的东西,真是一个不小的惊喜。”说着,她念动咒语,蓝色的眼眸在此刻的光芒中显得异常明亮,“眼睛本是我的顽疾,但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还真派上了用场。”
就在这一瞬,世间万物的讯息如同坠入水中,在白术的视野中,一切运动都变得缓慢而笨拙。
琴水画中梁
The Solitarily Ramble of Orphan
北冥有鱼
Masquerade in the winter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1.
是否,在每个的心灵深处都有着一份沉寂的裂缝,以及那些在无数被分割的时光里,无尽的蔓延的伤痛,斑驳而失真,轻轻触碰便可心绪无法控制,它存在于不断衰老下去的躯干,连接着漆黑双眸中那深不见底的瞳孔深渊。
而我们都在其中迷失,一点点蚕食,直到最后,再也认清不了自己。
深冬的大漠是一个苍白的世界,黯淡的日光渲染着一片灰白的人间。目光所及皆是毫无生气的景象:枯黑的枝桠,雪白的大地,以及异常寒冷的咧风。
就在这个地方,一支孤独的队伍如同一匹狼,无声地前行在这严酷的平原上,写着一个篆体“汉”字的巨大乌黑的旗帜在在凌冽的寒风中剧烈地飘扬。
队伍中前端的骑兵们一直在紧张地来来回回,似乎一直在刺探着这块大地上的风吹草动。“报~~”远方传来了一阵焦急的马蹄声。“报告李将军,东南方向突然出现了大股匈奴正在向这边靠近!”
“多少人数?”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赶忙问道。
“规模很大,大致在六万以上。”哨兵不敢懈怠,在着急之中仍然没有忘记观察敌军的规模。
“难道不幸碰到匈奴主力了?!”李陵听后大吃一惊,继续问道:“距离我们大概多少路程。”
“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将军,我们若再呆在这里不需片刻便会被发现了!”下面的几位将官听后,不禁开始劝说队伍的指挥者,大将李广之孙,大汉骑都尉李陵,立即撤退。
李陵默默听着众将领的劝说,忽然喊道:“不许撤退。”
他接着称述道:“若是我们撤退了,李广利将军将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诸位将军,我提议一方面吸引敌军的注意力,把他们引到关塞,另一方面通知李广利将军请求增援。诸君意下如何?”
众将领见状都点头道:“誓死听从将军号令。”
这个时候,在苍茫的大地上出现了点点的黑影,并且越聚越多,那是匈奴凶悍的骑兵,汉军以辎重为阵线,开始紧张地布防。
“苏苏,要下雪了。”一个男孩抬手指了指开始出现些变幻的天空。
天际开始堆积起重重的铅云,忽而一阵大风吹起,大雪随着北风弥漫在了这个冷寂的世界。
男孩口中的苏苏,是身旁一个身穿战甲的女孩,腰间系着一把青色的长剑,特异的色泽让武器显示出不一般的温润光泽而不是冰冷的寒气,她的目光随着男孩的指尖来到了苍白的天空。
苏苏从马背之上抽出一管玉箫,悠然吹了起来,乐曲在刀剑的摩擦声中显得悠长而凄惨。
汉家男儿听到曲调,在忙碌之际,都跟着曲调轻哼起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匈奴人似乎也已经发现了汉军,显得也异常惊讶,先踌躇了一阵,但血性驱使着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这一不速之客,队伍开始整理出一个冲锋的阵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歌声在汉军中回荡,无论是士兵还是将官,双眼都紧紧盯着游动的匈奴军,如同一只饿狼等待着它的猎物。
忽然,震天的吼声从远处传来,匈奴开始了他的冲锋,黑压压的骑兵部队从雪地之中冲泻而下。
“风向偏西,顺风双手抬高。听我号令!!”将官们举起手中的武器,用嘹亮的嗓音稳住了士兵们手中的弓弩,“甲伍准备!”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放箭!”
漫天的剑雨穿过悠然飘零着的雪花,带着不同人们相似的期许,让鲜血绽放在这一片漠北的雪地中。
2.
是谁?在和我说话。
夜色令人看不清任何色彩,只觉得被什么沾湿一般觉得寒冷。无意地舔了一下指尖的黑色液体,怎么会……是血,抬首那个人影已经跌跌撞撞消失在了黑夜之中,而自己已然被这一片黑暗吞噬,手中的剑跌落在脚边而我也已经感受不到了。
一股温暖的液体加速涌现在了胸口。仰望深邃的蒙蒙夜空,雨缓缓滴落到脸颊,也感受不到了……
闭上双眼,季节换了,红枫满地,一如你给别人的笑颜。
睁开双眼,窗外竟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还不到该下雪的季节,却下起了漫天大雪……”除了熟悉的秘书省的房间院落,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陌生之感,这恐怕不是梦吧,毕竟我的四周已经是一个陌生而荒诞的世界,时光如同决堤的洪流,变化地毫无节制起来。
气候便是其中最显而易见的外象,立秋的第二天,突兀的皓白大雪打落了还正是红艳的繁盛枫叶,林间的寒蝉鸣叫也早已不知去向。这种变化如此之快的世界,还真是令人措手不及,无法适应。
此刻的视野又开始模糊不清,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头疼。
正想起身,却感到一阵刺骨的疼痛感官遍布全身,使自己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此刻的我已经无法做片刻的停留。勉强翻身坐了起来,扶着墙走到了屋子的门口。视线摇晃得厉害,令自己几乎无法承受而跌坐下来。
正要推开门之际,忽然从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水仪,在吗?”是桓子英的声音。惊诧和恐惧忽然向我袭来,我睁大双目,这恐怕不是梦吧?我再次确认起来。
“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水仪,是我。”
“沙沙沙……”这是短暂的静谧带来的落雪之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再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抱住了头开始拼命回想,难道记忆哪里出错了吗?黑暗中闪烁着一切的记忆碎片,不停播放在自己的眼前,繁杂以至于内心开始烦躁起来。
这时听到了簇拥着噪音的记忆末端,传来那虚实难辨的最后那句话:再见了,子英,是我害了你。
只是那个时候没有发现,自己早已坠入一片幻象之中。
周水仪打开房门,呆呆地看着在外面敲门的毫无疑问是桓子英本人。
桓子英见了,一副奇怪的模样问道:“周大人撞邪啦?”
3.
这似乎已经成了另一个奇怪的故事。
正当桓子英刚刚跨入表面一如既往平静祥和的淋瑛阁时,却意外地见到了如此这般的情景:那些可爱有佳的黛紫色葡萄,与其“相映成趣”的彩色帘珠一起散落一地。
更有着许许多多报不上名来的精致稀有物什也随处碎落,使得本整齐洁净的门厅显得异乎寻常的凌乱,而眼前一把明晃晃的五环大砍刀更是逼近不得了的场面。不禁都令人瞬间在脑海中浮现出“打劫”“砸店”等的狂草字体。
然而在停顿数秒之后的对话却把桓子英心中刚涌起的那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的华丽而抢镜的开场白无情地抹杀干净了……
优雅地半倚在厅内浓赫色的格子立柜边的一位女子,身着蘸石色兰花螺环而纹的女装,她单手无比流畅地打着银珠九支算盘,淡金色的直发刘海下一双宝石般晶莹的蓝色眼瞳闪耀着不一般美丽。
语气略带轻蔑地朝着面前一位身着黑色布袍的男子细声说道:“这位客官,本店小本经营,你刚才在阁内所损坏的一切物什虽也不值几钱,但也得按价索赔哦。堂前金叶荷町蔷薇珠四串,蔷薇珠每颗须于雨季精啄九日,素有“夜雨九,无量价。”之称,大梁市价六两八钱每串皆有三十三颗,四串共赔八百九十七两六钱。湘东折枝瓶两个,此窑停工数年,价格急升,工本费二十三两六钱每个,湘东距此吴地千里,路费人力各十两,是共六十七两二钱……”金发兰衣少女吐字流畅伶俐,一大串听着都让桓子英头痛的数字换算在她纤细小手的拨盘间却如同小儿之戏。
难道是传说中生意人之间的年前算账?不像啊……
然而眼前女孩正以只手捏住了头顶上那来自身体高大男子劈下的那把金色硕大刀刃。
如此情景,让身为年轻禁卫军武者的桓子英大为诧异,敏感地发现那把粗看就有数斤沉重的刀刃竟非男子故意停留,而恰恰是被这位眼前仿佛弱不禁风的少女硬生生用双指招架挡下,而且还能以笑容相迎。
“……之前物什总价九百六十四两八钱,再加上这一地来自敦煌玉门关外西域月支国的北珍葡萄,成本先不说,单是运输途中保存便是十分困难。”
金发兰衣少女看着对方的震惊,便轻笑一声,继续说道:“你这把刀总体虽可以算的上是上品,但金质过杂,成色欠佳,一定是有些年代的旧物了,最起码贬值多半。再加上刀面上纹刻粗重无绪,仿佛是秦汉铭文,所以打饱了也最多能抵卖个二十两。”
呆站于前的异族男子却愣是不说一句话,就在此刻,忽然这个人毫无预兆地跌坐了下来,如同断了线的人偶一般。这倒是让女孩吓了一跳,连忙躲闪开来。“噗通”只见那男子硬生生摔在了地上。
“这……喂!作为一个男人耍这种小孩的诡计?”女孩似乎是在帮自己壮胆一般朝着那摔在地上的人大喊大叫起来。
桓子英见状,跨走进了店中。“掌柜的,出什么事了?”
4.
“然后呢?”秘书省大院内,一洗孔雀屏的浓彩图案勾勒出的绮丽祀巫之衣的周水仪恢复了适才的震惊,此刻已安然闲坐在舒适温暖的衿绒蒲团上,端起茶杯抿了口清茶。如同假寐一般听着子英手脚并用的叙述他的奇遇。
“后来我才明白过来,眼前的女孩就是那个顾恺之……不不,那位你嘴上提到的淋瑛阁白掌柜白术姑娘……但是,没想到最后我倒被赖上了……那白掌柜硬是把事情说成了我和那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在店中打架不相信伤了别人性命……”
“噗~哈哈~妙计~”
“妙什么啊!”
“你说如果是你是官府,你宁愿相信一个小姑娘会在自己店里伤了一个高大男子,还是一个身带武器的习武之人在别人店中和别人起了争执失手要了别人姓名?”
桓子英见周水仪听了还一副看戏的态度,不禁拍了一下他的头作为惩罚,但同时又稍稍正经起来说道:“说来也奇怪,就在我和白姑娘去后院拿急救药回来之后却发现……”
“发现了什么?”
“那个男人居然已经消失无影无踪了。”
“这倒是怪事。难道真的是见打不过一个女子,觉得脸上挂不住,所以耍赖?”周水仪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茶盏,沉思起来。
“嘛~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本来是要找你才去淋瑛阁的,后见你不在,便直奔这儿来了。不过……”
“不过?”周水仪露出疑惑的神情,显然仍在思考那件怪事并没有注意到子英的话。
话说到这儿,这位丹青色禁卫武袍的英姿公子有些许陶醉于适才眼前的画面,不禁轻轻吸了口气,略有感慨地赞道:“难怪‘顾恺之’什么的不像女孩子的名字,原来是叫白术。。。。。。真是笑若那个什么什么一样的美女啊~~~”
“真受不了你……”周水仪哑然失笑,“是笑若桃李,面若皎月,皓齿明眸~”
“喔噢噢~”桓子英意味深长地朗声拖着长调,一副‘我什么都明白了,你不用解释了’的模样,实在让人感觉此君欠扁多年……
只是又见他挥了挥手说道:“……你这副样子真可与秘书省你那个老家伙刘勰有的一拼,我可记不住你们文人这些酸溜溜的话,不过白姑娘还是绝无仅有的金发蓝目的中原人呢~”
说着桓子英不禁用修长矫健的手臂支起脑袋,笑盈盈地眯眼细看着院外,在这年近时悠远飘舞起的第一场落雪。
周水仪背靠着朱漆园廊相连着的水轩椅栏,随手便抓住了一片飞扬如絮、莹蓝有光的雪花。看了看子英,嘴角的笑容不禁生动起来,“子英呐~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可越来越像韦常侍大人了~一副不良少年的色眯眯表情。”
“……嘿嘿,其实我们左禁卫军里呐~有两大共同意旨,第一个当然是‘宫廷重护,神触无生。’而另一个内部自定的意旨是:‘吾等赏遍,花容月貌。’简单来说,就是要看遍天下美女哈~”
周水仪咧嘴看着面前这位褐发的青年不知哪来的得意,不禁啧啧了两下,语气与面容都忽然客气下来:
“……桓大人,本官有一语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
“本官忽然有种想忧国忧民的感觉呢~”
“……”
5.
秘书省窗外,雪由小渐渐转大了,东宫浩如烟淼的殿宇上高贵奢华的赤色琉璃云瓷瓦也渐渐显示出星星点点的淡颜,从而被覆盖住了朔风中彻底的银白。身着棉衣的少年打伞踏履,施然走入雪地,停顿了脚下的步伐。安静地回眸远眺……
这来自北冥的漫漫之雪……为何如此失真的惶惑……
这是怎么回事?
周水仪静静地伫立在雪中,脑海中始终思考着一些事情,虽然找寻不到缘由,但始终感觉不安。
他渐行渐远,落雪淡化了一切,只留下了腰际沧海音远去的叮咛。余温尚存的一盏残茶前飘入一绒无意闯入窗棂的雪花,夹入了翻乱在案前的书卷一页,湿润了古书《齐谐》清晰的文言:
怒尔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6.
俄顷云墨色,雪天的云气都沉若重铅,虽是灯更未至,却已是漠漠昏黑许久,如此显得雪色亦璨。
无疑的肃落仿佛有着何处的哀伤在悄悄蔓延。
淋瑛阁中的侍女们纷纷点上燃灯,其中一位悦然跑入内园的东角小阁告诉白术:“掌柜的,周公子说来淋瑛阁躲躲雪,就在门庭呢。”
内置火红炭块的点露翠香炉散发着温婉的温度使阁内微微开始回暖,也点点温融了窗屏上的积雪,留下一层模糊的水汽。
然而悦声的语言却没有任何的下文,琳瑛阁主人的注意力似乎在另一个地方。话落良久之后的宁静仿佛被寒雪之夜所冻结,看着自家掌柜毫无反映地背影,预示着不知何时隐没着的不祥气息。
突然,一道耀眼的流冰之光充斥室内的所有空间,陡然下降的温度预示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苏醒。
与此同时,只见白术单薄而轻盈的身躯无法抵挡来自房屋中央侵袭来的强烈灵气,在敏捷如猫地躲挡数次后,仍被硬生生撞在了门边的白墙上。而此刻一把表面不断幻化冰裂的银色刀刃在流光中,光芒急促的簇织着,在昏暗的雪天映照出整个屋子。
明显的碎化之痕沿着器面如咒的纹刻迅速展开。
白术慢慢从冰凉的地上爬起,用衣袖擦了擦面颊略被擦伤的淡红痕迹。
宝石般明莹澈蓝的双眸却盈起自信的笑意,她捋发笑答:“果然不出所料,从那个人手中得到的此刃大有来头呢,宝贝的气息无论怎么掩藏都逃不出本掌柜的鼻子呢!”似乎正是朝向插在阁内的那柄长刃低语。
“掌柜的……出……出什么事了?”看到这么个阵势,适才推门而入的侍女明显成了一只惊弓之鸟,说话都不利索了,身子颤颤巍巍地躲在了角落的柜子后面。
“快躲开,这里太危险了!”白术说着,站了起来,拉起侍女,把她推到室外,关上了房门。
她转过身去,目光再次落在怪异之源,那柄分发着白色光芒的长刃。
“没想到能在南国还能遇到这么有趣的东西,真是一个不小的惊喜。”说着,她念动咒语,蓝色的眼眸在此刻的光芒中显得异常明亮,“眼睛本是我的顽疾,但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还真派上了用场。”
就在这一瞬,世间万物的讯息如同坠入水中,在白术的视野中,一切运动都变得缓慢而笨拙。
7.
柔然国。
身居茫茫漠北,对于江淮之南的大梁而言,是一个遥远的北冥国度,偶尔能从北魏或是高丽商贾的口中,得到些许真假莫辨的传闻:
还未到中原该下雪的季节,柔然便会下起仿佛永无穷尽的漫天大雪,群山都是连片银白的景象;柔然人是汉时南匈奴的后代,皆是天生奇力且骁勇善战。雁门关至长城西北段都早让他们踏平了。
北朝那些个鲜卑竖子哪是对手啊……但这也总只是大梁子民茶饭过后的闲谈之资,若说真切感,便只是皇上发布诏书邀约柔然大王南北举兵,夹击北魏,似乎也在这时,这个国度才给人真正有些许的真实感。
而白术自己认为此刻面前这把刀刃,正是来自茫茫北冥国度。在金色外壳的碎裂光缝中,正透析起一股砺骨之魄,映刻着窗外不断的飞雪,如同是生了触角的藤蔓。
寒气成霜,逼着白术不断挪步后退至了墙角。
她的眸色忽而幻变,原本的澈蓝如泉的双眼如同滴入一丝丹红之墨,在沉淀后成了暗玄之色。
白术似乎换成了另一个人,往日都是温柔煽情的眼神,突然毫无保留地出现了犀利冷酷的御敌神色,纤细修长的指尖分明已幽幽燃起似是异界淡淡的冥火,眉心深沉出一颗仿佛轻描淡写而又鲜明的朱砂痕。
“我还想谁能有本事将本剑降服,原来如此……平凡的外表下居然有着一股熟悉的力量。”
此刻室央的大刃在冽风的环绕下已完全褪去了他伪装的外表,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青银冷色光泽,质地如瓷的细腻云鳞纹玉瓷质长剑。
而手捧着此剑的是一位身着青底白纹的西汉式宽大拖地绒袍,外貌却几近年幼的青银色长发少年,脚下似有一只无影的画笔临摹出了日月星位相鑲的奇术阵。 本存在于刀刃外壳之上的古老仿佛是秦汉铭文的刻纹 浮云般环绕其中。
“曾经被东昏王利用过的‘萧齐九召’中的姑射族人,居然还有活着的,还没想到本是高尚的族人居然也干起了附身人类的伎俩……”说着,银发少年念动咒语,似乎在驱散附身在白术身上的鬼魅。
白术的人格在此刻显得极其不稳定,身影在剧烈的晃动中分离出了两个身体,其中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支撑,摔倒在了地上。而另一个从白术身上分离出来的人形,散发出了更加强的妖力,金色的冥火从皮肤上冉冉升起,双眼已然是深红的色泽。
“好久没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啊啾~真倒霉……还是冬天……”红色双眼的白术打了个喷嚏,接着又揉了揉眼睛观察了一下四周,似乎是沉睡了很久之后睡饱了的样子,露出了愉悦的表情。“还真得谢谢你,把我释放了出来。”
银发少年说道:“我似乎听说过某些传言,姑射族人这一双眼睛有着极其厉害的能力,让本剑来看看你这位姑射族的小姑娘到底有多大能耐!”
另一个晕倒在地上的白术本体,缓缓醒来,有气无力地问道:“你……知道我的身世?!”
“嘛,岁月的漫漫长河中,我游荡在北国,你也一定曾为北国人,我才会对此略知一二。”
“那你能告诉我吗?!”
而随着光线隐约的躯体让人已能猜测到他只是灵魂附于长剑的影像,并不具有实体。
口中那与他年龄不相符的狂妄口气继续道:“哈哈~从我口中得到东西除非你能赢得了我。不过让你的另一个人格伏地认输也行,怎么样?自报家门,我叫‘瓷’瓷器的瓷。”
“正有此意!”站在屋中的另一个白术不依不饶,脸上的生气的神情一闪即逝,换成了一脸毫不掩饰的笑容。她单手一挥,淡金色暗涌如扩散的酒焰在空中耀眼的划过一道流畅似飞墨的妖力芒光。并在同一瞬间跃身以无比灵动之姿,来到寒气笼罩的奇术阵中。“你这个小鬼口气还真大,还真怕你不成?现在我在做的可是一桩稳赚不赔的好生意,叫我白掌柜就好。”
似乎是妖力的催动,让躺在地上的白术陷入了昏迷的状态。
“稳赚不赔?哈哈哈哈~”剑魄少年‘瓷’笑出声来,并没有挪动半毫,然而灵力陡增,铺天盖地冰柱悬空聚起,挡散了白术的流焰,且一并消除了凌厉的攻击。瓷剑在剑侍的操纵下不断射出足以致命的冰剑,但白术金色的冥火如同一堵无法穿透的墙,将所有的威胁转化为点点碎片。
二人金银两色不同灵力芒光交错跌荡,旋散的灵力碎片从窗内飞旋而出,微微泛光之后便如同透明的尘埃,浸没在了窗外一片沁雪的世界之中。
忽然,一支飞箭如同深渊中一抹暗影,鬼神莫知。
无情地划开了整个空间。
8.
“李大人,舆车已经备好了,上车吧。”
数位下人怕怠慢面前这位神情高傲不羁的朝中大臣,在远远望见大人从巨大朱红宫门中缓步走来时,便已匆忙打伞迎了上来。
李少师抬手抖落了些许外袍上的落雪,顺手悬空捏灭了一片远方飘来的晶莹碎屑,翻了翻白眼说道:“真是令人作呕的季节。”
9.
鬼神莫知的箭羽带着水质的湿气溢润了整个画面。光电一瞬,划破驱散了绵绕浓郁的寒气,箭无虚发地一击命中那位名叫‘瓷’的少年。而聚集着深渊中无尽窒息的强大灵力更让他失去了任何还手之力,却还是让人感到了丝丝手下留情的味道。
这太过突然的力道也将白术反向跌落于地,而灵力限度也似乎已经到达,此刻全已耗损。灵力已无法让其支撑朱砂封印,眉心的朱砂痕与手间淡金色的灵力之焰开始隐去,身影开始渐渐回到了躺在地上的本体中,两者合二为一。
白术张开双眼,暗玄的瞳色在揉眼间也还原为宝石般明澈的蓝眸,,而视线中出现了周水仪关切的眼神,对视了数秒,白术双颊一片绯红染过,轻声害羞笑道:“周公子……”
周水仪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些微妙的变化,只是微微一笑,说道:“看来没什么大碍。”他立起身子张手挽出一个优雅的拉弓之式,空中淡水色的波光反眩出无处不在的灵力流光。梦境般的朔风之下,不经意间出现了手中以灵力聚集而成的长弓实体。
周水仪目光顺着指尖长箭的锐光,望着已被击伤而安静下来的‘瓷’,淡然说道:“我说来自北冥的稀客,收起北国之剑以及这场无妄之雪吧!”
青银长发的少年‘瓷’轻咳着捂住左肩的箭伤,整个身体已被箭中周水仪的灵力所定结,原来满目敌意的神情在不禁的犹豫之后,终于舒缓了下来。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抬起颤抖的右手指向窗外的飞雪,念起了止雪的咒语。
“苏苏……还记得么……还……记得么?在北疆遥望故乡,却终是在怅惘中迷失……在蚕食中再也认清不了自己。也认清不了故乡的模样。”
“你……是魂魄?”周水仪收起弓箭,微有疑惑。其实自己心中便本已不想再发第二箭。
“‘瓷’本只是这把剑刃之魂气的幻化,记得因为是把青云纹白瓷质地的奇剑而被初名‘瓷器’,但后来和自己的主人经历种种,离开故土。在一片茫茫的北冥大雪中取下了一个悲戚的谐音‘辞妻’,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良人辞妻跋远征。”从如此年龄的少年口中却在突出一段仿佛足以满怀凄凉的遥远传说。
这时,窗外的雪已渐渐稀疏起来,而童稚的少年‘瓷’的身影和声音也随之彷徨一般晃动起来,只见他随口唱道: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周水仪只见他已无战意,便念动咒语解散了缠绕他身上的灵力。白术来到瓷的面前蹲了下来,心有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笑道:“真是个说话老成的死小孩……”周水仪叹了口气,目露一丝急闪而逝的泪水,说道:“瓷,你要记住,一个人不可以背负太多的痛苦往事,不要被偏执的脆弱所蚕食,再也认清不了自己……知道么?”
话说到最后已是一脸正色,而自己又喃喃而语:“若不是如此,我也应该活不到现在了。”
眼神,儵地深邃令人无法看清。
就在周水仪扶起“瓷”的时候,触碰让他仿佛来到了一个未知的领域,意志开始急剧渗透。
10.
那是一个比如今更加纷乱的年代,周水仪靠着少年瓷的视线,看见了真情,也看见了假意,看见了相聚,也看见了分离。释然,这已经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只是周水仪似乎察觉到人世间不存在完美的事情。
“看来,是我错了。”
半响之后,少年‘瓷’听见后怔怔地看着眼前比自己大数岁的巫衣少年,失焦的双眼仿佛看见了数百个急闪而逝的回忆碎片,双手吃力地拔起身边的辞妻剑,身体半跪着双手俸予周水仪。
“ 是,瓷仅听主人教诲。”
“主人?”
“是,主人你让我回忆起了那些珍贵的东西,在那失真的悬崖把握拉了回来。主人是这世界上第二个真正理解我的人。”
话音刚落,带着瓷那正色认真的面容停顿而消失在了半空,同日月星位相禳的奇术阵一起,封入了云鳞纹的长剑‘辞妻’之中。周水仪一愣,转而又手扶剑背微微一笑:“真是个老成又可爱的死小孩啊。”
淋瑛阁中一阵脚步匆匆赶来,小室的廊门豁然而开,一身丹青色武袍的年轻公子生动的出现在了门口,褐黄的蓬乱长发沾着些许的雪珠给以引发笑意的清新之感,他用着气氛突兀的夸张口气说道:
“诶~水仪你还真在这儿啊,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还是有点本事的嘛。”说着便看见周水仪手捧着一把青银色长剑站起身来,以及一旁站着自己所夸赞美貌的白术姑娘,便又转而笑道:“白……掌柜也在啊~”
白术礼貌的点头微笑之后却毫不犹豫地笑言:“淋瑛阁谁开的呀,什么叫也在啊?”
周水仪眼见桓子英的‘搭讪阴谋’毫无悬念地瞬间被戳穿,不禁暗笑起来,口中解围道:“子英说明白一点……”
“就是我在宫中遇到御史中丞李少师,是他随手一指说什么忽然感受到你的灵力……于是我便依着方向来到淋瑛阁看看是否能帮上什么忙……”这时,桓子英注意到周水仪手中的长剑,问道:“难道我来迟了?”
周水仪摇了摇头,目光闪过一丝的狡黠,“子英你来的正好,你知道我从小不是辉使剑的料,这把‘辞妻剑’先交给你保管了。”说着将长剑横塞在他手中。
“辞妻?咦~~~好不吉利的名字……我可不收这份过年大礼了……啊呀~”
话说到最后,桓子英因手心的剑背突然感到的恶寒而大叫起来,“好冷好冷……痛……怎么突然就……”
在场的周水仪和白术都不禁相视一笑,白术掩唇轻笑起来:“公子,是瓷那孩子生气了呢。”
周水仪听了,笑走到门口,修长的手指顺过祁红的菱花瓣木理廊门,凝望着淋瑛阁内池水别有情调的宁静雪景,目光融入了落雪的轻柔,笑道:“就让那孩子远离往事的尘烟在剑中多休息一阵……或许吧,每个人内心深处的那份惆怅也需要休息了,不能坠入那失真的深渊呐。”
“哼!真是的!这么好的宝贝我还真舍不得给你呢~昨天你居然还嫌弃!”白术朝着桓子英嘟着嘴说到。“对了!今天喊你来是帮我打扫淋瑛阁的。”
“为什么要找我?!”桓子英大喊冤枉。
“因为你昨天打坏了我两个湘东折枝瓶喽。”白术一副若无其事地把玩着自己手中的算盘,露出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然、告、发、你、骚、扰、良、家、妇、女、不对,是良家少女~”
“……!”桓子英却是一脸惊讶,这不是污蔑么!我知道了……我又成了那混蛋的替死鬼了!
白术见桓子英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便不高兴地说道:“那你赔好了,喏~总共六十七两二钱。”说着摊手伸向桓子英。
桓子英见了,立马摆手,抓起身边的扫帚往前厅奔去。
窗外的云气渐渐散去,露出了数缕晚霞的芒光。
那时。当自己的意识进入瓷的回忆中时。
雪花在记忆的深处复活,带着一丝血腥之气。
错觉的发现,那会是未来的自己。
看见的是一只哀号的怪兽。
残缺的剪影。
斑驳的惨白渲染一切。
血污泛滥。
只是口中吐出了不同的名字。
瓷那时好像不停在喊一个叫‘苏苏’的名字。
而自己是……
身在秘书省的周水仪手中握着碎裂的瓷瓶碎片,失神地望向天际。
11.
血污沾满了辞妻剑的剑身,插在了被血与尸体污染的肮脏雪地之中,一位女孩在一旁单手撕下了长袍边沿的白布,包扎受伤的右臂。
天色渐晚,但为了不暴露行军的踪迹,汉军并没有点起篝火。经过三天的苦战,此刻的汉军大营已是满地的伤员,但面对数十倍与自己的敌军,此刻的汉军之中仍然保持着严谨的作战意识。
昏暗之中,剑身闪过一丝蓝光,一位青银色长发的少年站在了少女面前,关切地问道:“李苏,你还好吗?一定很疼吧。”只是身上本来蓝白色的长袍,此时也如同剑身一样,沾满着血迹。
“……瓷,还记得以前的那些日子么?”少女闭着眼睛,忍着疼痛把水壶里用来暖身的酒倒到伤口上,因为剧烈的疼痛,她口中的说话声都有些颤抖。
“我怎么会忘记……”瓷摇了摇头说道。
连片的警戒军号声就在此刻传遍整个营地,女孩毫不犹豫拿起辞妻剑,用长袍将剑身擦拭干净,凌冽的寒光就像这漠北的大雪,无情地映照出她的脸庞。
匈奴兵出现在了外围的雪地中,已然将汉军包围了起来。
“真的么?”女孩忽然笑了起来。“那会不会忘记我?”她指了指自己,灵动而秀美的脸庞忽然给了一个鬼脸。
“一千年不会忘。”
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秋,汉武帝遣贰师将军李广利带骑兵三万出征匈奴,在天山与右贤王相遇、战斗。汉武帝在武台召见李陵,令他为李广利军监护辎重。李陵辞谢,并主动请缨率所部独立成军,牵制匈奴军队,以辅助李广利的正面作战。
李陵率五千名弓箭手从居延北行军一个月,在浚稽山与且鞮侯单于的三万骑兵遭遇,匈奴军将汉军围在两山之间,汉军苦战数十日,伤亡惨重,生还者寥寥。
柔然国。
身居茫茫漠北,对于江淮之南的大梁而言,是一个遥远的北冥国度,偶尔能从北魏或是高丽商贾的口中,得到些许真假莫辨的传闻:
还未到中原该下雪的季节,柔然便会下起仿佛永无穷尽的漫天大雪,群山都是连片银白的景象;柔然人是汉时南匈奴的后代,皆是天生奇力且骁勇善战。雁门关至长城西北段都早让他们踏平了。
北朝那些个鲜卑竖子哪是对手啊……但这也总只是大梁子民茶饭过后的闲谈之资,若说真切感,便只是皇上发布诏书邀约柔然大王南北举兵,夹击北魏,似乎也在这时,这个国度才给人真正有些许的真实感。
而白术自己认为此刻面前这把刀刃,正是来自茫茫北冥国度。在金色外壳的碎裂光缝中,正透析起一股砺骨之魄,映刻着窗外不断的飞雪,如同是生了触角的藤蔓。
寒气成霜,逼着白术不断挪步后退至了墙角。
她的眸色忽而幻变,原本的澈蓝如泉的双眼如同滴入一丝丹红之墨,在沉淀后成了暗玄之色。
白术似乎换成了另一个人,往日都是温柔煽情的眼神,突然毫无保留地出现了犀利冷酷的御敌神色,纤细修长的指尖分明已幽幽燃起似是异界淡淡的冥火,眉心深沉出一颗仿佛轻描淡写而又鲜明的朱砂痕。
“我还想谁能有本事将本剑降服,原来如此……平凡的外表下居然有着一股熟悉的力量。”
此刻室央的大刃在冽风的环绕下已完全褪去了他伪装的外表,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青银冷色光泽,质地如瓷的细腻云鳞纹玉瓷质长剑。
而手捧着此剑的是一位身着青底白纹的西汉式宽大拖地绒袍,外貌却几近年幼的青银色长发少年,脚下似有一只无影的画笔临摹出了日月星位相鑲的奇术阵。 本存在于刀刃外壳之上的古老仿佛是秦汉铭文的刻纹 浮云般环绕其中。
“曾经被东昏王利用过的‘萧齐九召’中的姑射族人,居然还有活着的,还没想到本是高尚的族人居然也干起了附身人类的伎俩……”说着,银发少年念动咒语,似乎在驱散附身在白术身上的鬼魅。
白术的人格在此刻显得极其不稳定,身影在剧烈的晃动中分离出了两个身体,其中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支撑,摔倒在了地上。而另一个从白术身上分离出来的人形,散发出了更加强的妖力,金色的冥火从皮肤上冉冉升起,双眼已然是深红的色泽。
“好久没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啊啾~真倒霉……还是冬天……”红色双眼的白术打了个喷嚏,接着又揉了揉眼睛观察了一下四周,似乎是沉睡了很久之后睡饱了的样子,露出了愉悦的表情。“还真得谢谢你,把我释放了出来。”
银发少年说道:“我似乎听说过某些传言,姑射族人这一双眼睛有着极其厉害的能力,让本剑来看看你这位姑射族的小姑娘到底有多大能耐!”
另一个晕倒在地上的白术本体,缓缓醒来,有气无力地问道:“你……知道我的身世?!”
“嘛,岁月的漫漫长河中,我游荡在北国,你也一定曾为北国人,我才会对此略知一二。”
“那你能告诉我吗?!”
而随着光线隐约的躯体让人已能猜测到他只是灵魂附于长剑的影像,并不具有实体。
口中那与他年龄不相符的狂妄口气继续道:“哈哈~从我口中得到东西除非你能赢得了我。不过让你的另一个人格伏地认输也行,怎么样?自报家门,我叫‘瓷’瓷器的瓷。”
“正有此意!”站在屋中的另一个白术不依不饶,脸上的生气的神情一闪即逝,换成了一脸毫不掩饰的笑容。她单手一挥,淡金色暗涌如扩散的酒焰在空中耀眼的划过一道流畅似飞墨的妖力芒光。并在同一瞬间跃身以无比灵动之姿,来到寒气笼罩的奇术阵中。“你这个小鬼口气还真大,还真怕你不成?现在我在做的可是一桩稳赚不赔的好生意,叫我白掌柜就好。”
似乎是妖力的催动,让躺在地上的白术陷入了昏迷的状态。
“稳赚不赔?哈哈哈哈~”剑魄少年‘瓷’笑出声来,并没有挪动半毫,然而灵力陡增,铺天盖地冰柱悬空聚起,挡散了白术的流焰,且一并消除了凌厉的攻击。瓷剑在剑侍的操纵下不断射出足以致命的冰剑,但白术金色的冥火如同一堵无法穿透的墙,将所有的威胁转化为点点碎片。
二人金银两色不同灵力芒光交错跌荡,旋散的灵力碎片从窗内飞旋而出,微微泛光之后便如同透明的尘埃,浸没在了窗外一片沁雪的世界之中。
忽然,一支飞箭如同深渊中一抹暗影,鬼神莫知。
无情地划开了整个空间。
8.
“李大人,舆车已经备好了,上车吧。”
数位下人怕怠慢面前这位神情高傲不羁的朝中大臣,在远远望见大人从巨大朱红宫门中缓步走来时,便已匆忙打伞迎了上来。
李少师抬手抖落了些许外袍上的落雪,顺手悬空捏灭了一片远方飘来的晶莹碎屑,翻了翻白眼说道:“真是令人作呕的季节。”
9.
鬼神莫知的箭羽带着水质的湿气溢润了整个画面。光电一瞬,划破驱散了绵绕浓郁的寒气,箭无虚发地一击命中那位名叫‘瓷’的少年。而聚集着深渊中无尽窒息的强大灵力更让他失去了任何还手之力,却还是让人感到了丝丝手下留情的味道。
这太过突然的力道也将白术反向跌落于地,而灵力限度也似乎已经到达,此刻全已耗损。灵力已无法让其支撑朱砂封印,眉心的朱砂痕与手间淡金色的灵力之焰开始隐去,身影开始渐渐回到了躺在地上的本体中,两者合二为一。
白术张开双眼,暗玄的瞳色在揉眼间也还原为宝石般明澈的蓝眸,,而视线中出现了周水仪关切的眼神,对视了数秒,白术双颊一片绯红染过,轻声害羞笑道:“周公子……”
周水仪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些微妙的变化,只是微微一笑,说道:“看来没什么大碍。”他立起身子张手挽出一个优雅的拉弓之式,空中淡水色的波光反眩出无处不在的灵力流光。梦境般的朔风之下,不经意间出现了手中以灵力聚集而成的长弓实体。
周水仪目光顺着指尖长箭的锐光,望着已被击伤而安静下来的‘瓷’,淡然说道:“我说来自北冥的稀客,收起北国之剑以及这场无妄之雪吧!”
青银长发的少年‘瓷’轻咳着捂住左肩的箭伤,整个身体已被箭中周水仪的灵力所定结,原来满目敌意的神情在不禁的犹豫之后,终于舒缓了下来。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抬起颤抖的右手指向窗外的飞雪,念起了止雪的咒语。
“苏苏……还记得么……还……记得么?在北疆遥望故乡,却终是在怅惘中迷失……在蚕食中再也认清不了自己。也认清不了故乡的模样。”
“你……是魂魄?”周水仪收起弓箭,微有疑惑。其实自己心中便本已不想再发第二箭。
“‘瓷’本只是这把剑刃之魂气的幻化,记得因为是把青云纹白瓷质地的奇剑而被初名‘瓷器’,但后来和自己的主人经历种种,离开故土。在一片茫茫的北冥大雪中取下了一个悲戚的谐音‘辞妻’,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良人辞妻跋远征。”从如此年龄的少年口中却在突出一段仿佛足以满怀凄凉的遥远传说。
这时,窗外的雪已渐渐稀疏起来,而童稚的少年‘瓷’的身影和声音也随之彷徨一般晃动起来,只见他随口唱道: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周水仪只见他已无战意,便念动咒语解散了缠绕他身上的灵力。白术来到瓷的面前蹲了下来,心有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笑道:“真是个说话老成的死小孩……”周水仪叹了口气,目露一丝急闪而逝的泪水,说道:“瓷,你要记住,一个人不可以背负太多的痛苦往事,不要被偏执的脆弱所蚕食,再也认清不了自己……知道么?”
话说到最后已是一脸正色,而自己又喃喃而语:“若不是如此,我也应该活不到现在了。”
眼神,儵地深邃令人无法看清。
就在周水仪扶起“瓷”的时候,触碰让他仿佛来到了一个未知的领域,意志开始急剧渗透。
10.
那是一个比如今更加纷乱的年代,周水仪靠着少年瓷的视线,看见了真情,也看见了假意,看见了相聚,也看见了分离。释然,这已经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只是周水仪似乎察觉到人世间不存在完美的事情。
“看来,是我错了。”
半响之后,少年‘瓷’听见后怔怔地看着眼前比自己大数岁的巫衣少年,失焦的双眼仿佛看见了数百个急闪而逝的回忆碎片,双手吃力地拔起身边的辞妻剑,身体半跪着双手俸予周水仪。
“ 是,瓷仅听主人教诲。”
“主人?”
“是,主人你让我回忆起了那些珍贵的东西,在那失真的悬崖把握拉了回来。主人是这世界上第二个真正理解我的人。”
话音刚落,带着瓷那正色认真的面容停顿而消失在了半空,同日月星位相禳的奇术阵一起,封入了云鳞纹的长剑‘辞妻’之中。周水仪一愣,转而又手扶剑背微微一笑:“真是个老成又可爱的死小孩啊。”
淋瑛阁中一阵脚步匆匆赶来,小室的廊门豁然而开,一身丹青色武袍的年轻公子生动的出现在了门口,褐黄的蓬乱长发沾着些许的雪珠给以引发笑意的清新之感,他用着气氛突兀的夸张口气说道:
“诶~水仪你还真在这儿啊,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还是有点本事的嘛。”说着便看见周水仪手捧着一把青银色长剑站起身来,以及一旁站着自己所夸赞美貌的白术姑娘,便又转而笑道:“白……掌柜也在啊~”
白术礼貌的点头微笑之后却毫不犹豫地笑言:“淋瑛阁谁开的呀,什么叫也在啊?”
周水仪眼见桓子英的‘搭讪阴谋’毫无悬念地瞬间被戳穿,不禁暗笑起来,口中解围道:“子英说明白一点……”
“就是我在宫中遇到御史中丞李少师,是他随手一指说什么忽然感受到你的灵力……于是我便依着方向来到淋瑛阁看看是否能帮上什么忙……”这时,桓子英注意到周水仪手中的长剑,问道:“难道我来迟了?”
周水仪摇了摇头,目光闪过一丝的狡黠,“子英你来的正好,你知道我从小不是辉使剑的料,这把‘辞妻剑’先交给你保管了。”说着将长剑横塞在他手中。
“辞妻?咦~~~好不吉利的名字……我可不收这份过年大礼了……啊呀~”
话说到最后,桓子英因手心的剑背突然感到的恶寒而大叫起来,“好冷好冷……痛……怎么突然就……”
在场的周水仪和白术都不禁相视一笑,白术掩唇轻笑起来:“公子,是瓷那孩子生气了呢。”
周水仪听了,笑走到门口,修长的手指顺过祁红的菱花瓣木理廊门,凝望着淋瑛阁内池水别有情调的宁静雪景,目光融入了落雪的轻柔,笑道:“就让那孩子远离往事的尘烟在剑中多休息一阵……或许吧,每个人内心深处的那份惆怅也需要休息了,不能坠入那失真的深渊呐。”
“哼!真是的!这么好的宝贝我还真舍不得给你呢~昨天你居然还嫌弃!”白术朝着桓子英嘟着嘴说到。“对了!今天喊你来是帮我打扫淋瑛阁的。”
“为什么要找我?!”桓子英大喊冤枉。
“因为你昨天打坏了我两个湘东折枝瓶喽。”白术一副若无其事地把玩着自己手中的算盘,露出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然、告、发、你、骚、扰、良、家、妇、女、不对,是良家少女~”
“……!”桓子英却是一脸惊讶,这不是污蔑么!我知道了……我又成了那混蛋的替死鬼了!
白术见桓子英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便不高兴地说道:“那你赔好了,喏~总共六十七两二钱。”说着摊手伸向桓子英。
桓子英见了,立马摆手,抓起身边的扫帚往前厅奔去。
窗外的云气渐渐散去,露出了数缕晚霞的芒光。
那时。当自己的意识进入瓷的回忆中时。
雪花在记忆的深处复活,带着一丝血腥之气。
错觉的发现,那会是未来的自己。
看见的是一只哀号的怪兽。
残缺的剪影。
斑驳的惨白渲染一切。
血污泛滥。
只是口中吐出了不同的名字。
瓷那时好像不停在喊一个叫‘苏苏’的名字。
而自己是……
身在秘书省的周水仪手中握着碎裂的瓷瓶碎片,失神地望向天际。
11.
血污沾满了辞妻剑的剑身,插在了被血与尸体污染的肮脏雪地之中,一位女孩在一旁单手撕下了长袍边沿的白布,包扎受伤的右臂。
天色渐晚,但为了不暴露行军的踪迹,汉军并没有点起篝火。经过三天的苦战,此刻的汉军大营已是满地的伤员,但面对数十倍与自己的敌军,此刻的汉军之中仍然保持着严谨的作战意识。
昏暗之中,剑身闪过一丝蓝光,一位青银色长发的少年站在了少女面前,关切地问道:“李苏,你还好吗?一定很疼吧。”只是身上本来蓝白色的长袍,此时也如同剑身一样,沾满着血迹。
“……瓷,还记得以前的那些日子么?”少女闭着眼睛,忍着疼痛把水壶里用来暖身的酒倒到伤口上,因为剧烈的疼痛,她口中的说话声都有些颤抖。
“我怎么会忘记……”瓷摇了摇头说道。
连片的警戒军号声就在此刻传遍整个营地,女孩毫不犹豫拿起辞妻剑,用长袍将剑身擦拭干净,凌冽的寒光就像这漠北的大雪,无情地映照出她的脸庞。
匈奴兵出现在了外围的雪地中,已然将汉军包围了起来。
“真的么?”女孩忽然笑了起来。“那会不会忘记我?”她指了指自己,灵动而秀美的脸庞忽然给了一个鬼脸。
“一千年不会忘。”
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秋,汉武帝遣贰师将军李广利带骑兵三万出征匈奴,在天山与右贤王相遇、战斗。汉武帝在武台召见李陵,令他为李广利军监护辎重。李陵辞谢,并主动请缨率所部独立成军,牵制匈奴军队,以辅助李广利的正面作战。
李陵率五千名弓箭手从居延北行军一个月,在浚稽山与且鞮侯单于的三万骑兵遭遇,匈奴军将汉军围在两山之间,汉军苦战数十日,伤亡惨重,生还者寥寥。